第0211章 羞辱-《画堂春深(校对版+番外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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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少源头皮一麻,往后退了两步,刚想退出去。便听那婢子又说:“咱们风铃院暖融融的,多舒服。要奴婢说,咱们就该锁了这院子,让世子爷回来无处可去,他可不就会住到风铃院去?”

    尹玉卿苦笑:“你也是傻,犟牛掰头掰不得心,我已经够讨人厌了,再这么着,他更该厌我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哎哟一声,斥道:“你怎么也不小心些,瞧瞧,炭烧了我的裙子,世子爷瞧见怎么办?”

    李少源不由失笑。听前一句,以为她转性了,再听后一句,她还是那个她,傻乎乎的,心里只有个他的刁蛮小姑娘。

    尹玉卿双手拎着裙子匆匆跑出屋子,提香缎面的裙子上,果真叫炭烧了个大洞。

    见个长须布面,只穿着布衣的男子站在那株合欢树下,尹玉卿扔了裙子刚想破口大骂,细看那眉眼,才瞧出来是李少源。这家的男人,如今皆是胡子苍苍,形销骨立。

    找江山难,守江山更难。祖辈戎马闯天下时受苦受难,如今他们四处扑火守祖业,受的苦,和祖辈们是一样多的。

    她整整等了半年的男人,等到老父亲死了,丧报才进门,她还不及哭,他就跟着回来了。尹玉卿掩面一声哭,炭揉到脸上,白嫩嫩的脸上几道花印子,像只画花了脸的猫一样。

    偏她自己还不知道,手往脸上不停的揩着。

    李少源走过去,粗手揩在她脂肤腻嫩的脸上,一点点替她揩着脸上的黑炭,轻轻撩起头发,歪歪扭扭一只耳朵,疤形丑陋无比。

    尹玉卿如今最怕的,就是叫人看见那只耳朵,一把打开李少源的手便哭了起来:“我都丑成这样,惨成这样了,你还要揭我的疮疤,你还嫌我不够可怜吗?

    如今我爹叫土匪杀了,哥哥也成了个残废,他们皆是恶人,我也是个叫你厌恶的恶人,是不是?既这么着,你趁早休了我吧。”

    李少源一只手愣在半空,就那么停着。就在方才,他有满心的虔诚,想将尹玉卿搂在怀中,想跟她说,你没了父亲,可你还有我,我会爱你,也会照顾你一生一世。

    可她唧唧喳喳,全然不听他的话,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通,推开他便跑。

    愣了许久,李少源追出门,薄雪覆着山坡,尹玉卿一串跌跌撞撞的脚印,从海棠馆后面的台阶上一步一个,清清晰晰,是往风铃院去了。

    他站在山坡上,望着山下的海棠馆,翠玉色的瓦上盖着薄薄一层雪。回头,青竹映雪,不远处的清风楼,只剩一方焦痕。

    他的母亲死了,据说浪浮花名满长安,人人都在耻笑。

    他在岭南时,大大小小,身经不下百战,曾经不下十次,险些就要丢掉小命。

    他想把心中的痛苦,和那一次次的化险为夷,在这初冬的夜里,一盏温酒,一张暖床,当做故事,讲给他的姑娘听。

    理想中的那个姑娘不怎么说话,只会傻笑,无论他说什么,都觉得无比新奇,圆圆两只眼睛里,眸澈如水,一左一右,都是他的倒影,只要看着她的眼睛,他就觉得自己这天地间唯一的男人,顶天立地的男人。

    雪越来越大,李少源抱臂站在山坡上,一直到有婆子送了饭来,才进了上东阁。

    冰窟似的屋子,潮霉之气扑面的卧室,他倒头就睡,睡了个香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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